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陛下罪己之言。
群臣哑口无言。
被罢免的五人。
皆是罪无可恕。
不如此。
无法给予国朝百姓交代。
只是。
陛下登基方五个月,就罢免了五位国之重臣,杀了其中四位。
李东阳虽然还活着,但是嗣子入了诏狱,女婿要被万民公判,死与活,没什么差别。
陛下正值少年,正处在精力旺盛、龙体强壮之际,想来,会是个长寿之君。
那汉武大帝,能如大日照耀世间整整五十四年,陛下少说,能俯瞰人间一甲子。
一念至此。
别说众多老臣心生恐惧,忧心难以善终。
就是杨一清尚书、梁储尚书、杨廷和尚书、刘总宪,都为之心颤。
汉武帝用人,从始至终,都是贤时便用,不贤便黜,中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。
陛下也是。
那么。
最为简单的问题摆在所有人面前。
自此刻起。
文武百官能否一心为国朝、为百姓做事,鞠躬尽瘁死而后已?
答案,同样显而易见,不能。
古往今来。
吐脯的周公,能有几人啊?
比干、诸葛亮、狄仁杰、岳飞等寥寥数人罢了。
常在路边走,哪有不湿鞋的?
纵使怀有如履薄冰的谨慎,也难以走到干岸上。
毕竟。
这是活生生的人世间啊。
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。
可是。
数十年的寒窗苦读,几十载的小心谨慎,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。
真要辞官归乡,谁又能轻言放下手中的权力。
“还有你们!”
朱厚照冷冷一笑,直戳内心道:“虽然个个冠冕堂皇站在干岸上,你们,就那么干净吗?”
闻言。
群臣讪然。
朝廷的水。
本就漆黑如墨,但凡沾染一点,就再也洗刷不掉,这些年宦海沉浮,身上早就沾满了墨迹。
只不过。
乌鸦骑在猪身上。
看见别人黑,看不见自己黑。
“朕知道,你们之中,有的人,比这五个人更腐败!”
朱厚照走下御阶,来到大殿中央,怒斥道:“朕劝你们一句,都把自己的心肺肠子翻出来,晒一晒,洗一洗,拾掇拾掇!
朕给了国朝勋戚四个字,也给你们四个字。
堂堂正正!
这四个字,说起来容易呀,身体力行,又何其难。
这四个字,是朕从心里刨出来的,从血海里,挖出来的。
孟子曰:“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,庶民去之,君子存之。”
记得,为官,要堂堂正正,你们,都给朕好好想想!”
言罢。
朱厚照离殿而去。
司礼监随堂太监毕云亦步亦趋跟上。
大殿中。
文武百官面面相觑。
你看我,我看你,谁也不知如何是好。
最后。
是谢阁老叹了口气,率先走出奉天殿。
宫廷禁地。
哪是群臣想东西的地方。
要想,只能回去想。
而且。
要好好想!
认真地想!
在想的时候,还不能耽误衙门里的政务,不然,性命,就在旦夕之间。
一干文武无为影从。
独留百位勋爵不知所措。
陛下质问众勋的“逼宫”之言,犹在耳畔。
虽说被李东阳打了个岔,可陛下始终没让平身。
朝臣们,各司各衙,有政务亟待处理,方能径自离去,而平日里,只会酒池肉林,穷奢极欲的爵爷们,可没有什么事。
陛下没让平身,谁敢起身?
但还是那句话,奉天殿,不是勋戚赎罪之地,不能在这跪。
“去丹墀跪!”
定国公徐光祚咬了咬牙,以膝盖作步,膝行至奉天殿前宽阔的丹青地。
成国公朱辅、保国公朱晖嘴角抽搐,这会儿,外面的大雪,可还没停呢。
又湿又冷。
跪在丹墀那,自幼养尊处优的众勋,又怎么能受得了?
不过。
事已至此。
爵爷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,膝行出了奉天殿。
磨难。
自此为始。
奉天殿前三十九级台阶,又湿又滑,人正常行走在上面,都容易打滑,更别说膝行。
从上而下,平衡难以掌控,很快,宣城伯卫璋,一不留神,往前一趴,向下滑去。
前面三大国公完全没有预料,就遭了殃,冲撞之下,打着滚就下去了。
不一会儿。
就到了丹青地。
比膝行着快多了。
唯一不好的地方,是三位国公,和一位郡伯,或多或少受了点伤。
定国公鼻子碰到台阶,没塌,但疼得涕泪交加,成国公磕掉了两颗门牙,保国公更惨,脸先着地,直接破了相。
反倒是罪魁祸首,得益于三大国公牌肉垫,仅是胳膊有点脱臼。
众位勋戚忙不迭下到丹墀,有略微通晓医术的,一抻一提间,就帮宣城伯复了位。
破相的,以地上积雪化水,进行了清理,碰鼻的,揉一揉,就好多了。
唯独成国公那两颗门牙,捡是捡回来了,但谁也没法子再给安上。
张开嘴,黑洞洞。
一些爵爷见状,实在忍不住,笑出了声。
堂堂大明朝国公,竟成了豁牙子。
着实有碍观瞻。
成国公立刻怒目以对。
笑声。
戛然而止。
宣城伯当场表达了歉意,成国公当即表示不在意,可看着门牙直欲掉泪的模样,任谁也知道这并非不在意。
但眼下,也没有挽救的手段,满京爵爷,都跪着呢。
成国公居中而跪,定国公在左,保国公在右。
其余勋戚,分别跪在三大国公的身后。
午时时分。
大雪逐渐转小。
没等勋爵们高兴,一阵寒风吹来,凛冽又刺骨。
两条腿,跪在雪地里太久,先是冷,再是僵,再是麻,最后,失去了知觉。
又冷,又饿。
国朝爵爷哪受过这样的苦,有体虚的,逐渐摇摇欲坠,随时都要倒下去。
“定国公,再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啊。”
成国公转过头,低声道。
大朝会上。
勋戚已经把脸丢尽了。
这要是再冻死几个,真就成国朝的笑柄了。
“你说,该怎么办?”
定国公看到那豁牙口,连连提了几口气,才强忍下笑意,询问道。
陛下宽恕旨意迟迟未下,除了一直跪,还能有什么法子?
“要不,回吧?”
成国公试探性道:“这么久了,陛下的怒火,想必也消了,等回府后,再向北征的英国公、南京的魏国公、云贵的沐国公写信,请三位国公从中转圜如何?”
再跪一会。
两条腿可就真的废了。
即便陛下真的余怒未消。
这一京的勋戚全在这,陛下也不会太过诘难。
法不责众嘛!
“如此,就回吧!”
定国公往身旁,往身后看了看,人人面露期许之色,咬了咬牙,同意道。
百位爵爷大喜,闻之起身,一时间没能起来,差点摔地上,彼此扶持着,总算站了起来。
在丹青地,稍微活动了下,互相搀扶着,往午门外而去。
奉天殿,偏殿,雕窗前。
朱厚照注视着勋戚们离去。
在心底。
对国朝勋戚暗下评语。
色厉胆薄,好谋无断,干大事而惜身,见小利而忘命,孬种也。
“陛下,李东阳去了仁寿宫。”
毕云恭声禀告道。
四朝元老,两朝首辅,顾命大臣,正在最后一搏。
面见圣母皇太后娘娘,以求恩典。
“贼心不死!冥顽不顾!”
……
仁寿宫。
太后、太主正聊着坊间趣闻。
李东阳跌跌撞撞入殿,近乎是滑跪到太后面前。
“太后,老臣对不起你啊!”
李东阳痛哭流涕道。
任谁看了,都会认为是发自内心。
这凄凉晚景。
太过伤人。
“你给我起来。”
太后眉头微皱,正色道。
近日里。
她对朝事不再过多关心,就是大朝会,也是太主提醒才知道。
但是,也无意于过问。
本以为李东阳觐见,是为皇帝全国朝选妃之事而来,看这身庶民打扮,显然是连内阁首辅大臣之位都给丢了。
大朝会上,发生了重大变故!
不过。
和她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太后何干?
“臣对不起先皇,对不起太后。”
李东阳伏地不起,嚎啕道。
情真意切。
而太后也好,太主也罢,不仅没觉得可怜,相反,感到吵闹。
这李东阳。
本就不是什么社稷之臣。
能窃居高位,不外乎国朝内,门生故吏众多,联袂推举而得。
有今日之下场,意料之外,却情理之中。
在奉天殿受了苦,就跑到仁寿宫来喊冤,还扯上了先皇。
“李东阳!”
太后凤目一横,冷声道:“你到底要怎么样啊?”
仁寿宫,是个牢笼。
那南台,也是个牢笼。
她无法逃脱,也不想再逃脱。
原想就这样清净下去,怎么就那么不安生呢?
“太后,弘治朝,真的就这么完了?”
李东阳不甘心道。
曾经的弘治朝。
明君在位,悍臣满朝。
如此。
才有了“弘治中兴”的盛世。
转眼间。
先皇驾崩,陛下继位,短短五个月,弘治朝的一切,就要烟消云散。
不甘心,也不能甘心!
“弘治朝?”
太后无语凝噎,反问道:“你说的是弘治朝吗?
李东阳,你知不知道,你这样说,该当何罪?”
原以为。
这李东阳,就是能力差点,其余的,尚可。
没想到,这李东阳的眼光,同样相当差劲。
就连她这个一介女流都不如。
如今。
皇帝乾坤独断,诸事独裁。
先皇时期的大臣,早就被皇帝给整肃的差不多了。
再提弘治朝如何如何,岂不是在嫌自己命长?
先皇,已给这群老臣十多载的掌权时间,到现在还这样冥顽不灵,不知死活。
想死。
就死远点。
血别溅到仁寿宫。
“走!”
“走!”
“走!”
太后拂袖,怒斥道。
老臣的体面。
被李东阳彻底丢完了。
“弘治朝,完了!”
李东阳被小太监架着,丢出了仁寿宫,在殿外,一会哭,一会笑。
哭,没有泪水。
笑,比哭还难看。
是日夜。
大雪又起。
在锦衣卫“护送”下,李东阳登上了返乡的马车。
这京师,一日都不能待了。
吏部尚书杨一清、内阁中书舍人、户部影子尚书李梦阳相送。
一程又一程,直至白头。
宵禁前,折回。
“杨尚书,谢阁老,请您去趟内阁。”
就在杨一清尚书,准备与李梦阳分别时,李梦阳抖落肩上的雪,突然道。
老师,也就是李东阳,被罢免了内阁首辅之位。
内阁次辅大臣,又不在京城之内。
整个内阁,仅留谢迁谢阁老一人。
谢阁老终于完成了执掌内阁的夙愿,而且,是独自一人。
独相之名,不经自走!
只不过。
与预想不同罢了。
……
内阁。
灯火通明。
李东阳的突然罢黜。
对国朝权力中枢众人而言,是莫大的冲击。
作为“李公谋,刘公断,谢公尤侃侃”中的谢公,一日下来,身心俱疲。
本是三个人政务,全压到一人身上,连喘气都没有功夫。
幸好。
谢阁老仕途顺利,二十六岁高中进士,四十六岁就入内阁参与政务。
而今,入阁十年,才五十六岁。
身体康健,勉强撑得下来。
不过。
要是时间长了,可就说不准了。
所以,哪怕到了深夜,谢阁老,依然在政务堂梳理政务。
谢阁老不走,阁员们自然不敢走,灯笼高高挂,内阁之地,宛若白昼。
走着夜路而来的杨一清尚书、李梦阳,入阁房后,不禁眯起了眼。
太亮了。
“咚~”
“咚咚~”
政务堂门被敲响。
唤醒了沉浸在政务中的谢阁老。
杨一清尚书迈入门槛,而李梦阳则去准备茶水。
长夜漫漫,内阁无心睡眠。
一碗茶、几块点心下肚,谢阁老解了一天之饥,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。
“应宁(杨一清字),希望你不介意来一趟内阁政务堂。”
谢迁两手一摊,苦笑道。
白昼无暇。
唯有这时候,方有片刻喘息的机会。
“没关系。”
杨一清放下茶碗,面对独相,摆正姿态,回之以微笑道。
礼仪无瑕。
“应宁,我有点担心你。”
谢迁时间不多,开门见山道:“那来自同门的遗泽。”
李东阳的离京。
不代表李东阳全部人脉消亡。
一些与李东阳有旧,却较为清廉的官员,或没查到罪证的官员,没受到什么波及。
就比如在旁候着的李梦阳,就是李东阳的爱徒,仍在担任内阁中书舍人,充当着户部影子尚书。
宰相腹中能撑船。
而陛下心中,更是怀着九州万方,不会不教而诛。
但是。
陛下都这样宽怀大量,仍然有部分李东阳旧党在暗中搞着小动作。
嗯。
欲在朝中,新立个代表人物。
结社也好,组个诗派也罢,联结旧人,同舟共济。
试图走到干岸。
而选的这个代表人物不是旁人,正是杨一清尚书。
李东阳的同门小师弟,国朝负责官员任免升降的天官大人。
虽然他整日在政务堂中,但还是听说了吏部这一天,访客可谓是络绎不绝。
他很担心,杨一清尚书,会走老友李东阳的老路。
“多谢阁老的担心,下官心中有数,而且,已将今日入吏部求见我的官员名贴,如数转送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手上。”
杨一清点点头道。
他和李东阳,出自同门不假,但从不是一路人,自然就没有接受所谓遗泽的想法。
出城相送。
于为刘大夏收尸相同,全当年情谊。
再无其他。
况且。
李东阳的遗泽中,绝大多数是翰林院出身的官员。
是三级主政官制主要针对的对象。
他没有结党营私之念,更没有自毁前程的想法。
索性。
借此机会,汰去部分翰林官员。
至于刘总宪如何炮制这些蝇营狗苟的官员,就不在他考虑范畴之内了。
“这样就好。”
谢迁颔首,笑道:“国朝阁老少员,应宁,想要百咫竿头,更进一步吗?”
太祖皇帝废除中书省和宰相。
由皇帝直接掌管六部百司的政务。
实际上,是皇帝兼任宰相,皇权兼并相权。
皇权的独断专行,因此达到了巅峰。
但是。
太祖皇帝是个权力心强,猜疑心重,且精力非常充沛的真命天子。
是后继之君难以比拟的存在。
于是。
祖训在上。
太宗皇帝组建了内阁。
将本属于宰相一人的相权,分到了整个内阁。
以三位到五位,大多是三位阁老“票拟”,代替了宰相专断。
在太宗朝,仁宗朝时,内阁的存在,还是仅供皇帝参考的阶段。
等到宣德朝时,内阁权力逐渐上升,三杨辅政,正是说的那个时候。
虽然在正统朝末年略有反复,但到了成化朝、弘治朝,内阁,已经成长为足以对抗皇权的存在。
当然。
今时不同往日。
当今陛下,是秦皇、汉武的存在,内阁,渐有恢复到太宗朝,仁宗朝的趋势。
成为陛下解决国朝政务的工具人。
尽管如此。
内阁阁老,依旧位列百官之上。
入阁拜相。
对文武百官而言,仍旧充斥着诱惑力。
如果杨一清尚书有想法,他愿意全力推举其入阁。
这样,内阁事务,就能恢复如常了。
还有。
这空缺的内阁首辅大臣之位,倘若杨一清尚书能投之以桃,报之以李,向陛下荐举他担任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
“多谢阁老的欣赏,只不过,下官才疏德薄,难当尊位,力小而任重,鲜不及矣。”
杨一清尚书摇摇头,笑道。
自家人知自家事。
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,升至吏部尚书,就已经上了个大台阶。
为任没两月,就想着位极人臣,那就显得太不知足了。
“应宁心中,可有合适的入阁人选?”
谢迁面露遗憾,询问道。
老友李东阳连夜回了老家,想必此生没有再回京师的可能,更不可能再窃居高位。
阁老之位又不可能一直空缺。
在挑选新进阁老时,陛下肯定会让内阁拟订人选。
眼下。
真正意义上,有资格拜相的。
统共有两位。
礼部尚书张昇,刑部尚书闵珪。
张尚书,是成化五年的状元,在官场上,不阿谋权贵,敢作敢为。
能力,中上之姿。
闵尚书,是天顺八年的进士,与李东阳是同年,老成练达,通晓事理。
能力,上佳。
只是。
性子略显执拗,遇事总会固执己见。
他既不善谋,又不善断,是有些不知该选谁举荐给陛下是好了。
“阁老尝有言曰:“家贫思贤妻,国乱思良将”,怎么临到事前,反而不会决断了呢?”
杨一清淡笑道。
二选一。
最为容易。
内阁以能力为重,谁的能力强,推荐谁就可以。
即便陛下不满意,也不会怪罪到内阁。
“多谢应宁!”
谢迁恍然大悟,感激道。
许是忙糊涂了,连这点浅显道理都忘记了。
事毕。
杨一清尚书沐雪而去。
谢阁老又喝了碗茶,准备再次投身于小山般的政务中,却被李梦阳给拦住了。
“阁老,我这,有一道部堂大人托我转呈的奏疏。”
李梦阳为谢阁老重新沏上茶,掏出了那道没有来得及拿出的奏疏。
大朝会上。
勋戚“意图”逼宫,大理寺卿、顺天府尹紧跟着倒台,衍圣公府被褫夺爵位,内阁首辅大臣被罢免,以及,最后陛下怒斥群臣,目不暇接,根本没有呈交奏疏的空隙。
“是什么?”
谢迁接过奏疏,定睛一看,嘴角抽动,忍不住骂道:“这孙贼!”
要说。
真是同人不同命。
这刘成学,和李东阳嗣子李兆蕃没什么差别,能力平平,却身居要位。
但一场大朝会整肃下来,刘成学屁事没有,趴在家里养伤,而李兆蕃生死难料。
或许是心境不同。
刘成学的祖父,是刘次辅,直接给孙贼找了个专门干事的,也就是李梦阳,代行户部尚书诸事。
宁可孙贼被骂泥塑尚书,也丝毫不在乎。
而李兆蕃,仗着首辅父亲,在大理寺中,正事不干,胡作非为。
唉。
“此事不必呈奏陛下,照章办事即可,以内阁公函,着令国朝诸省、州、郡、县,及藩篱之国秀女即刻送秀女入京即可。”
谢迁叹了口气道。
国朝选妃。
在秀女入京前。
本就是内阁、礼部要督促的事,没必要去搅扰陛下。
“阁老,我觉得,还是呈奏陛下较好,今年,与往昔大不相同。”
李梦阳没有听命办事,隐晦道。
“嗯?”
谢迁不解,瞥了眼房外,道:“天赐,你不妨把话说明白点。”
“阁老,下官听闻,就今儿下午的功夫,京畿之地,多了几百位秀女,而且,数量还在增加,此次国朝选妃,盛景将远超过往!”
“多了些秀女,那又怎么了?”
“不是秀女怎么了,而是这些秀女的身份,大多是国朝在京勋戚、官吏的女儿,孙女儿,不是嫡系,也是支脉。”
李梦阳无奈道。
因为刘成学尚书之前大缺大德的谏言,准许贵女选秀入宫,此次国朝选妃,秀女数量激增。
本来,京畿之地还算平静,但大朝会整肃之后,畏罪的勋戚,心虚的官吏,纷纷动了歪脑筋。
嫡系也好,支脉也罢,只要是族中美女,通通往宫里送,以期被选入宫中后,受陛下宠幸,得个外戚之身保护。
据诸县上报,光是京畿之地,就有秀女逾千人。
其余一京一十三省,路途遥远,消息滞缓,可也听说,秀女超过万人。
而这,还没算藩篱之国的秀女。
秀女数量暴增。
注定妃嫔之数要与以往不同。
不仅如此。
选妃过后,宫中六局,女官之数,也会大幅度增加。
可以预见。
内廷宫女数量会创下国朝后宫的新高。
“天赐,陛下的龙体,怎么样?”
“??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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