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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云观。
道教全真龙门派祖庭。
三清殿内。
三清像,高八尺,神态安祥超凡,色彩鲜艳如初,富丽而又不失古朴。
是国朝宣宗皇帝钦赐。
大殿两侧,摆着十七个蒲团,十六位道门大真人在上打坐。
一个个都沉默着。
李然大真人的羽化登仙。
国朝百座道观被毁去,三万多信徒被还俗。
任谁的心情,都不会舒服。
突然。
一个在外院扫雪的沙弥喘着气,满脸通红,跌跌撞撞闯了进来。
“真人们,皇帝赐下瘿钵,供李然大真人遗蜕埋葬。”
几乎是同时,十六位大真人同时站了起来。
瘿钵。
是用古树瘿瘤雕刻而成的,形似巨瓢的东西。
专供盛装羽化登仙者的遗蜕。
要是寻常时节。
众位大真人或许会急着出门看御赐瘿钵。
可如今,却都没举步,把目光全望向了最前方那个大真人。
白云观大真人尹正。
毕竟。
这尊瘿钵,是白云观千百年来积累的良田所换。
整整五千顷良田。
自此之后。
白云观将无一田可耕,无一米可产。
为了不让李然大真人死入佛门,白云观,几近付出了所有。
要是得不到国教之名,来年的白云观,不必朝廷动手,观内道众就都能饿死。
“陛下隆恩啊。”
尹正大真人沉着气,道:“去看看吧。”
说完。
率先向外而去。
殿前院子中。
摆放着一尊鎏金铜鼎炉,香炉造型浑厚,周身雕铸着精美的云龙图案,上镌四十三条金龙。
而鼎炉旁。
是礼部送来的瘿钵。
系一巨古树根雕制而成。
世之罕有。
不过。
较之于五千顷良田,孰重孰轻,就见仁见智了。
“请李然大真人遗蜕!”
尹正大真人朗声道。
神情肃穆,面容庄严的李然大真人遗蜕被四个沙弥抬来。
跟随着尹正大真人的指引,落入瘿钵中。
“葬于何处?”
右侧的正一教龙虎宗张问道大真人问道。
李然大真人生前久居之观,自然观,就在被捣毁的百座道门道观之列。
哪怕有心让李然大真人遗蜕尘归于自然观,也是做不到了。
“就委屈李然大真人,落入我观中,供在三清像下吧。”
尹正大真人怅然道。
李然大真人,是为道门而死,不能死无居所。
与三清祖师常伴,受白云观众香火,不至于魂无所倚。
众大真人连连点头。
瘿钵安放。
大真人们掐诀念咒,诵起了往生咒。
从白昼,到黑夜,经久不歇。
香烛、长明灯,上下辉映,暖红一片。
只是。
十六位大真人的心情,既不红,也不暖。
“叮!”
大殿内。
莫名地响起包袱落地的沉闷声。
突然间。
颂咒声不约而同地停止。
尹正大真人站起,去到声音来源处,拾起了包袱。
即便没有打开,也知道其内是何物。
不光尹正大真人知道,就连张问道等大真人也知道。
必定是道佛大会第二场的论题。
道门,又被佛门给阴了!
佛门用讨好皇帝的法子,提前得知了道佛辩论大会的论题。
早该想到的。
前十四次道佛大会,佛门都是这样干的。
这次关乎国教之争,佛门又怎会轻易舍弃这个历经考验的法子。
道门,又一次吃了大亏。
被佛门先下一城,赔上了位大真人,还赔了百座道观,数万道众。
“阴谋诡计,终究成不了大事。”
张问道大真人的声音,变的又细又冷,愤恨道:“佛门能用此法赢一场,难不成还能用此法赢九场?”
众大真人闻之默然。
假如道门真没有举动,真有可能让佛门连赢九场。
佛门的佛像,都是鎏金的。
而道门的神像,全是泥胎。
两教之间。
贫富显而易见。
“打开看看吧。”
尹正大真人叹了口气,抖开了包袱。
五千顷良田。
是道门对朝廷的试探。
如果只得到瘿钵,说明道佛大会中,并无猫腻。
道门输的不冤。
但真相。
往往是丑恶的。
诸位大真人不是迂腐之徒,自然不会论题放在眼前,都不睁眼一看。
那样,太傻了。
况且。
道门首战损失惨重不说,还遭受到难以言喻的屈辱。
大真人们心中全都憋着一口气,不讨回来,怕是这辈子再难静心修道。
包袱内。
一件破旧道袍。
一张草纸。
上书七个大字:“神仙可学不可学!”
观之。
一干大真人无不咬牙切齿。
让道、佛两教,辩论神仙可学不可学,这也太缺德了!
幸好。
提前知道了大会论题。
真选到了反方,道门就要被彻底钉到耻辱柱了。
首场被佛门压着打,第二场再否认神仙祖师的存在,他们这群人,干脆直接抹脖子算了。
等到道佛大会第二场时,作为首场失败的道门,是可以在论题公布前,选择正方的。
就让佛门去否定佛祖存在吧。
这也算是“福兮祸所依,祸兮福所倚”了。
“从何为始?”
张问道大真人长长的眉毛,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,问道。
佛门首场对道门杀人诛心,这第二场,说什么也要杀回去。
“就以七种近仙求道之表为始吧。”
尹正大真人将草纸放在香烛上,燃烧的灰烬落入瘿钵的香坛中,徐徐道:“神仙可学之一,少思寡欲、性弱玄虚,以无为为事,可近于仙道。
神仙可学之二,是隐于深山老林之中,而崇尚清修,即可近于仙道。
神仙可学之三,身为达官显贵,以忠义仁慈,弘施博爱,内心清静,好生恶死而潜心修炼,可近于仙道。
神仙可学之四,富家子弟,不念升官发财,而专以方外隐居养生为务,可近于仙道。
神仙可学之五,禀性聪明之人,损去后天所养成的恶习,净心保神去修炼,可近于仙道。
神仙可学之六,曾经做过坏事之人,只要洗心革面以积功累德,将功补过,去虔诚修炼定能近于仙道。
神仙可学之七,讲究忠孝,崇尚贞廉,即可直接近于仙道之行列。
以佛门最擅长的劝人向善,广积功德,赢得次场之胜。
佛门,会比我门输在道生万物论题更感到灰恶吧。”
……
乾清宫。
朱厚照的御案上,摆放着两本鱼鳞图册。
其一,是道门献上的五千顷良田鱼鳞图册。
其二,是英国公府的万顷良田鱼鳞图册。
而在下方绣墩坐着的,是英国公三子张铭。
英国公府鱼鳞图册,正是其献上来的。
“张铭,此事,英国公可知?”
朱厚照的手指,轻叩着鱼鳞图册,询问道。
英国公府的忠诚,得到历代先皇的肯定,也得到了他的肯定。
但是。
作为皇帝,是没想过英国公府,能忠诚到这份上。
“回陛下,这就是臣父的命令,臣父说,英国公府世受皇恩,可谓浩荡,府中积累余财颇多,愿将昔日赐地尽献于陛下,福泽万民,广积功德。”
张铭闻父名起身,恭声答道。
英国公府的食禄,在众勋戚中,是最多的。
英国公府的子弟,又非酒池肉林,声色犬马之辈。
在过往百年内,英国公府的年收远比年支要多。
府库内。
没有百万两纹银,也有八十万两纹银。
张氏一门,人丁不算兴亡。
二代之中,长兄、二兄先后去世,仅剩他一人。
三代之中,也仅有嫡长孙张仑一人。
依靠着府银,足够张氏一门百年花销。
与其让府中财富无意义的增长,不如奉还给陛下。
广施仁义,广积功德,以求后辈子孙富贵绵长。
“朕代万民谢过英国公了。”
朱厚照心中怦然大动道。
这份大礼,太重了。
重到让他这个皇帝都无法拒绝。
“臣入宫觐见,进献鱼鳞图册仅是其次,重要的,是归还此物。”
张铭跪倒在地,从怀中取出的世券,奉过头顶,继续道:“这道世券,是太宗皇帝赐予臣祖父的神物。
从臣祖父,到臣父,皆供奉在祖宗牌位前,而今,已有百年了。
神物终非凡人所能久占,臣父觉得,是到归还之时。
神物本该由臣父亲自献还陛下,然而,臣父为国北征,守在长城之上,暂时无法返回京师,万望陛下恕罪!”
眼下的朝廷。
风波不断,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但英国公奉还世券的奏疏,早就摆到陛下的案头上。
而且。
英国公献世券的本意,是想逼迫众勋一同交还世券,但没想到,闹出了别的乱子。
乱到陛下准备亲手收拾在京勋戚。
这样一来。
英国公府没有让陛下再久等的理由。
“府中,再无国公之位可以继承,心中可有怨言?”
朱厚照轻声问道。
世券。
既是富贵传家,又是免死金牌。
英国公或许可以淡然,但其他人呢?
“回陛下,臣及侄儿张仑,绝无怨言!”
张铭放世券于身前,叩首道:“陛下若是不信,臣可以以死明志。”
英国公府,以忠孝传家。
纵使身死族灭,亦要感念太宗皇帝赐予百年富贵的大德。
“朕收下了。”
随着圣言落下。
张铭松了口气。
司礼监随堂太监毕云走过去,双手端回了世券,呈于御案上。
“张铭。”
朱厚照端详着英国公府世券,感动之余,唤声道。
世代忠良,不外如是。
“臣在!”
“你张氏一门,自太宗皇帝靖难起,就对我朱家忠心耿耿,休戚与共,不容易啊。”
朱厚照颔首,感念道:“可愿意出来当差?”
“臣愿意!”
张铭不假思索道。
英国公府的子孙,随时准备着为国朝做事。
“国朝,正在组建一支无敌于世界的水军,正在打造一队无敌于世界的战船,张铭,你可愿意担负起水军统领的责任?”
朱厚照正声道。
三宝太监郑和第七下西洋,还是在七十多年前。
从那之后,国朝舰队再没有大规模出海远航。
一系列的禁海之举,穷了国朝,肥了达官显贵,也富了潮商。
当然。
更关键的是,国朝与世界不断脱轨。
在国朝停止探索未知海洋的这七十年里,葡萄牙的船队,已经迈过了北回归线,接触到阿非利加州。
也与昆仑奴有了接触,随后,就正式开启了殖民时代。
大量捕捉昆仑奴贩卖,对整个世界的财富进行掠夺。
西班牙,英国,也先后组织了探险队,加入了殖民掠夺的行列中。
就在正史上,六年后的葡萄牙人,就将攻下马六甲海峡,彻底打开暴利的香料贸易航线。
而就在八年后,贪婪的葡萄牙人,就会把目光眺望到国朝这片热土上。
海战,将不可避免。
但在那之前。
国朝会建立真正的无敌舰队,让文明的灯塔,再一次屹立在世界之巅。
“臣愿意!”
张铭同样毫不犹豫道。
英国公府的子孙,时刻准备着为国尽忠,流尽最后一滴血。
根本不在乎是什么官职。
“你那侄儿张仑怎么样?”
“回陛下,张仑坚忍敏达,勉强可堪一用。”
张铭愣了愣,斟词酌句道。
圣眷连连。
让人甚至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“既然如此,也让小仑子出来当值吧。”
朱厚照点点头,沉吟道:“让他出任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,怎么样?”
五城兵马司。
隶属于兵部。
分中、东、南、西、北五城兵马司。
是负责京师巡捕盗贼,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、火禁等事的衙门。
五位分城指挥使上,有一位知事,一位副都指挥使,和一位都指挥使。
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,秩正四品。
国朝水军统领,秩正二品。
万顷良田,一道世券,换回两个实权官位,孰赚孰亏,见仁见智。
但张铭觉得,是大赚特赚,顿首道:“谢陛下隆恩!”
水军统领张铭告退。
“毕云。”
“奴婢在!”
“礼部和钦天监,为在京勋戚,选好武英殿饮宴的日子了吗?”
朱厚照两眼慢慢望向了张铭的背影,倘若国朝勋戚,都如英国公府这般识大体,懂进退,当真与国同休又有何妨,可惜,不是啊。
“回陛下,是明日。”
“臣与勋贵对饮,怎能没有美味登筵,朕想去打猎了。”
朱厚照淡漠道。
许久。
没怎么活动筋骨了。
也该动弹动弹,打两只猎物,为勋贵们助助兴。
“奴婢这就去准备。”
……
官场的一切都是有规制的,座位怎么摆,哪个人坐在哪里,谁先说话,谁说什么,都在事先有过预演。
哪个座位挪动了一下,说话的顺序改变了一下,便意味着有了变化。
今天的武英殿,就让勋贵立刻敏感到有了变化。
原英国公的座位,被定国公补上,定国公的座位,又有保国公补上。
之后的排座,依次类推。
全部爵爷的座位,进了一步。
但人对于这些变化,往往都是朝着好处想的,定国公以为这样排座,是陛下默认勋戚地位变化的变化。
成国公和保国公更认为,这是陛下将要妥协的征兆。
两边排座。
一边摆了一张好长的条案,数十把椅子并排摆在条案前,让几十人都坐在一起。
条案上,还摆满了前些日子参奏陛下的那些奏疏。
跟随着小太监们的引领,众勋各坐其位。
坐在上面的人,兴致盎然,三位打开奏疏的国公更是手舞足蹈。
气氛异乎寻常的热烈。
奏疏越看越高兴,高兴之余,还对参奏陛下的内容进行点评。
哪一段话用词太过温和,哪一段话行文该更严厉,每个人,眼神中压抑不住兴奋。
“陛下驾到!”
毕云手持拂尘,率先入殿,看着如此气氛,眼底满是寒意。
国朝勋戚,高楼起了,宾客宴了,也该看着楼塌了。
所有的人都立刻静静地跪了下来,没有立刻山呼万岁,而是等着朱厚照向中间的御座走去。
直到朱厚照落座龙椅,定国公这时才带头山呼:“臣等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百位爵爷整齐地跟着磕头。
“平身!”
“谢陛下!”
复归其位。
目光,齐齐望向御座。
平时不敢正视朱厚照目光的所有眼睛,这时,都迎望向朱厚照。
此名之为“立威”。
大明律。
仰面视君,有意刺王杀驾。
但今儿个,勋贵“大胜”陛下。
难道还不能放肆放肆吗?
朱厚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没有惊讶,也没有愤怒。
好似这一切都如寻常那般。
“定国公。”
朱厚照的目光望向定国公徐光祚,平静道。
平静到没有丝毫涟漪,就让是在看死人似的。
“臣在!”
徐光祚没有察觉,也没有起身,坐在座位上,微微欠身以做还礼。
御座旁。
“放肆……”
毕云见之色变,当下,就要厉声斥定国公无礼,却被朱厚照轻喝道:“诸位爵爷的父祖,都是与太祖皇帝,太宗皇帝打天下的兄弟,诸位爵爷,也是朕的兄弟。
既然是兄弟,那就是家宴,放肆一些,没什么不好。”
“谢陛下!”
徐光祚依然没有起身,朝着御座拱了拱手,然后,得意瞥了眼委屈的毕云。
这人。
在陛下身旁久了,还真以为自己也是陛下,能够呵斥当朝国公。
残缺东西!
“定国公,朕一直想与你对饮,恐没有机会,昨日朕到猎场猎到一些野味,就分给你,割之饮酒,咱们来个禽兽之宴,如何?”
朱厚照摆摆手,笑道。
笑意中,没有一丁点温度。
作为旁观者的成国公,保国公,隐约觉得不对。
陛下的强硬。
世人皆知。
国朝九位先皇,诛人的九族,加一块,都没有陛下多。
而今。
定国公这都蹬鼻子上脸了。
陛下仍然没有发怒的迹象,不对劲,太不对劲了。
“愿意奉陪!”
一无所感的徐光祚,欣喜道。
与皇帝对饮,与皇帝同宴而食,等宴后传扬出去,这国朝第一勋戚的地位,就稳了。
到时候。
定国公府,与魏国公,这同祖不同宗,谁是雌来,谁是雄,就说不定了。
在那之前。
要表现得不卑不亢才行。
“开宴!”
圣言下。
御膳房的厨子们,呈上完整且新鲜的熊掌。
有多新鲜。
在这天冷时节,竟从割口出冒出缕缕白烟。
那鲜血淋漓的“佳肴”,令所有人脸色一变。
明明还没吃什么东西,腹中,却一股劲的往上反刍。
“这道菜,唯有福德者才可以享用,定国公,请吧!”
朱厚照的笑容,缓缓收起,如面春风的帝威,也变得爆裂无比。
压得在座勋贵们无法呼吸,下意识地低下了头。
鸿门宴!
不曾想真是鸿门宴!
“瞧,朕倒是忘记了,没为定国公备下食肉的餐器,毕云,为定国公取金刀来,别的,朕怕定国公用的不习惯。”
朱厚照的声音,仿佛数九寒风刮过,让众位爵爷瞬间汗毛倒竖。
这,是餐器的问题?
“陛下,这口味,是否过重了些?”
熊掌就放在徐光祚的面前,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,强忍着身体作呕的反应,硬着头皮道。
带着皮毛,带着血,又没有烹煮的痕迹,这让人怎么吃?
“是吗?”
朱厚照死死地盯着徐光祚,扶着案沿,缓缓站起,冷漠道:“但朕听说,定国公与诸位爵爷的宴上,都是些火还未生,皮还未剥的佳肴,爵爷们就把肉给吃了。
朕想,定国公吃腻了鸡鸭鱼,驴牛羊的肉,特意为定国公换换口味。
趁热,快吃吧!”
闻言。
这不禁让众位勋爵想起那个欲要联袂“逼宫”的夜晚。
沸油鹅掌!
活叫驴!
绝品羊唇!
火还未生!
皮还未剥!
就把肉给吃了。
可那是名厨处理过的,人间无上的美味,与这带毛带血的熊掌能一样吗?
金刀置于案。
徐光祚拿着刀四顾,心茫然。
吃。
这怎么吃的下去?
不吃。
就是抗旨不遵!
圣意在上。
徐光祚颤颤巍巍割下一块熊肉,闭着眼睛,放到了嘴里。
腥味、血味、土味,直冲天灵,哪怕徐光祚竭力忍耐,终抵不过身体的条件反应。
俯下身,将之前几天吃过的东西全翻了出来。
“这等佳肴,光是定国公一人吃,难保爵爷们说朕偏袒,就都尝尝吧!”
朱厚照目光转向众勋,继续道。
火还未生,皮还未剥,就吃的“肉”,又何止是肉!
“陛下,一切与他们无关,参奏陛下,我是主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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