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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静静地照着。
太平县被安宁笼罩。
靠近城门的客栈内,几条披着黑色大氅的身影往马厩而去。
马儿嗅到人味,四条腿由卧倒变为直立,发出亲近的嘶鸣,并用脑袋蹭了蹭黑氅人。
黑氅人轻轻拍了拍马脑袋,着手为马儿解去马套的缰绳。
“吱呀~”
客门被打开。
“谁?”
睡眼惺忪的店小二,一手揉着眼睛,一手提着红灯笼走来,照了照几人,笑道:“是几位客官啊,这才三更天,城门还没开,要往哪走啊?”
那些黑氅人没有接话,牵着马就要往外走。
店小二追了上来,劝说道:“天还早呢,再歇歇吧……”
未等店小二靠近。
一道刀光闪现。
那店小二的头颅,顿时高高抛起。
或许是刀太快,太利索了。
直到头颅坠地,发出沉闷的声音,无头身体,才轰的一声倒下。
手里,还紧紧提着那盏红灯笼。
火焰、灯油倾倒,立刻就烧起来了。
竹编的灯笼,燃烧而起,发出类似过年时爆竹的爆裂声。
“啊?”
前来查看情况的店家,脚刚踏过门,借着火光看到这一幕,转身就要跑。
“嗖”的一声,一把铸蕨手刀从身后飞来,洞穿了店家的后心。
连番的声音,店家的尖叫,瞬间惊醒了其余的住店客,一间间房屋的烛光亮起。
黑氅人们也意识到暴露了。
索性。
就不再隐匿,翻身跨上马背,冲出了客栈大门。
太平县城的安宁被打破了。
“踢踢挞”的铁蹄声,与街道的青石碰撞,金石声大作。
不时,有火光迸现。
飘飞的黑色大氅,直驰的黑色大马,如闪电般穿街过巷,朝城楼而去。
城门洞上。
两个石刻的“太平”二字,映入眼帘。
“谁?”
城门楼上,巡夜军士遥遥喝问道。
然而。
铁蹄声下,不知黑氅人没听到,还是听到了不想问答,纵马踏上了城楼的石阶。
“敌袭——”
“敌袭——”
巡夜军士明悟浮上心头,不假思索地敲响了铜锣,大声疾呼道。
数位巡夜军士,握紧手中刀枪,守在楼梯口,试图抵御来犯之敌。
黑氅黑马在城楼上,如履平地,一个个巡夜军士的头颅,在一把把掠过的倭刀下飞起。
顺着石阶滚下,就像一颗颗撒落的黄豆。
倭刀刺入敲锣军士的胸膛,滚烫的鲜血激射到手上,那罩帽下的双眼,流露出嗜血畅快之色。
握刀的手一挑一翻间。
敲锣军士落到了城墙下。
尸体坠地声,久久后传来。
锣声、敌袭声,惊动了城楼中守城的士兵,乌泱乌泱的从城墙两端涌来。
攻守易势。
一行黑影没有慌乱,主动掀开了大氅的罩帽,露出了束发在脑后的一溜发辫。
倭人!
为首的倭寇头目佐藤正新,手持四尺长的倭刀,斜倾在半空中。
一滴滴血珠不急不缓地滴落在地上。
见到前来围剿的明军,一左一右,分派四人去堵截。
城楼狭窄的地形,限制了多人一方的优势。
只有最前的几位明军,在与倭寇交战,进路缓慢。
佐藤正新坐在马上,掏出尺八,兀自吹了起来。
“呜呜~”
悲怆声顿起。
如涕如述,动人心弦。
伴随着尺八之声,“嗖”“嗖”的破空声不绝于耳。
守城的百户心中一动,将手中的火把扔下城墙,火光照耀处,是一张张嗜血、贪婪的倭人人脸。
望之不尽。
那破空声,正是一个个从城下扔来的铁锚,人在城下一拉,紧紧地勾进城砖中。
顺着铁锚,数十个腰插着两把长短倭刀,背挎火铳的倭寇攀上了城墙。
“嘭!”
火铳的喷发声。
如火如雷。
前方的守城军士胸口,出现了个大洞,大洞旁,还有散乱的小血洞。
身体后仰,重重地摔在城墙的石地上。
攻守再次易势。
无数跃上城楼的倭寇,或是拔出火铳,或是拔出长短倭刀,发出虎狼的啸声,朝着两边的守城军士冲去。
石地上,有守城军士的尸体,也有倭寇的尸体,但倒下后,总会被敌我双方踩的稀烂。
东面城楼告破。
倭寇分兵,朝着闻声赶来支援的南面城楼守军和北面城楼守军杀去。
南面城楼、北面城楼相继告破。
最远的西面城楼守军,反被倭寇包围。
如潮水涌来的倭寇,迅速淹没了西面城墙。
太平县城,全面告破。
城门大开。
更多的倭寇冲入城中街道。
闯入客栈,闯入商铺,闯入百姓家中……
城楼上。
佐藤正新依然坐在马上,吹动着尺八。
悲怆之音,转为苍凉,再转为高亢的杀伐之音。
引着城中无数的喊杀声,啼哭声,直冲云霄。
月光下。
倭刀的乌光,在城中每条街巷掠过。
无数百姓的惊恐叫声、哭声,随即响彻天地。
又一道乌光掠过后,叫声、哭声戛然而止。
人的声音,越来越小,取而代之的,是无尽的火光。
星星之火,自太平县城东方而起,以狂野的速度,燎到城中所有角落。
很快。
整个太平县城,被火光充斥。
汹涌的火光,把半面天空点亮。
到处都是太平县百姓,到处都是倭寇,到处都是火光。
焚城!
屠杀!
持续两天两夜。
太平县八街九陌,在大火后,变得断壁残垣,宛若人间炼狱。
杀戮无数,劫掠无数的倭寇,没有就此退去,反而,在佐藤正新的指挥下,向最近的新河千户所而去。
那是最靠近大海的卫所,要是不能打掉,就不能毫无顾忌深入明廷内陆。
此次侵略,接到的命令,可是打到南京城。
后路,不能有危险,沿途一切明廷卫所,都要打掉。
至于能不能做到,佐藤正新丝毫不担心。
又两日,新河千户所被攻破,所有军户惨遭屠戮。
佐藤正新借势,拿下同在绍兴府的上虞县溪所城,烽火连绵,朝着会稽城进发。
绍兴知府刘炜,所千户徐良乡,率兵迎击,白日激战后,是日夜,刘炜、徐良乡遭遇刺杀。
刘炜当场身死,徐良乡重伤垂死,军心大乱,倭寇横行,于潜、昌化二县,再遭劫掠。
在杭州府城混乱之际,倭寇继续西进,朝淳安县径直而来……
……
显然是有意安排的。
馆驿从头门到二门,再到卧房这个院子的廊檐下,到处挂满了红纱灯笼,每盏灯笼上,都映着“兴王”两个字,把馆驿照得红光透亮。
兴王府大管家李方,领着罗清从头门一路走了过来。
一盏盏“兴王”的灯笼在他们头上闪过。
李方一改平时侧身引路的姿态,和罗清平行走着,不时还瞟一眼罗教之祖的反应。
这在国朝中,仅次于道门、佛门、白莲教的教派之祖,穿着非常寒酸。
全身粗布麻衣,似乎没有一点棉花,朴素至极。
不过。
确实有几分不凡。
鹤发童颜。
在这寒冷的冬夜里,如此单薄,却面色红润,不见丝毫冷意。
罗清稳步走着,脸上带着几分来时的风尘,可又颇为平和,令人心安。
到卧房院门,李方、罗清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。
“王爷,人来了。”
李方轻声道。
卧房门从里而开,屋子里也是红光一片。
罗清进入屋内,李方从门外关上了门,如木桩站在了那里。
屋内。
黄花梨木圆桌上,摆着几样形似“荤肉”的素菜,两副和田白玉的碗筷,还有一壶从西洋而来的葡萄酒,盛在同样从西洋来的琉璃瓶中,红光之下,如血的妖艳。
酒入碗中,犹如朱砂之水,罗清望了望,没有端起来喝。
“你都敢亲身到此,还怕我害你?”
兴王朱祐杬呬然一笑,望着他道。
国朝之中。
唯有道门、佛门,能够光明正大行走。
其他的,诸如白莲教、罗教,纵使信徒无数,身为教祖,也不能现于人前。
邪教淫祀,人人得而诛之,可不是句妄言。
罗清还是没喝,慈笑道:“没有王爷,就没有我,就没有罗教的今天,怎么会怕呢?”
言不由衷。
当然。
朱祐杬知道,这不是在针对他,而是罗清不论在哪都是如此。
从不吃外面的水和食物。
对外人、外事、外物,从骨子里的抗拒,和不相信。
“你已是一教之祖,这天下的女子,形形色色,任你采撷,为何你还是走不出来?”
朱祐杬望着他,摇摇头道。
罗祖。
多么高大的尊号。
可少有人知道,罗清在年少从军前,就已经有娇妻与儿子。
然妻寂寞难耐,红杏出墙,与奸夫偷情,罗清由蛛丝马迹得知实情。
在路过家乡时,罗清将奸夫淫妇揭穿。
夺妻之恨下,罗清本欲拔刀杀死这对狗男女,但终把刀放下,只身离去,不知所终。
临走前把荡妻、孩子、马匹、武器都赠送给奸夫,还逼迫奸夫代替罗清去戍军。
可这种把戏,怎么能瞒得过密云卫,因为罗清的失踪,奸夫淫妇被衙门以杀人罪过抓捕入京。
严刑拷打之下,两人都死在狱中。
但是。
罗清自此对谁都无法信任,所有的事,全都要亲力亲为。
哪怕是洗衣、做饭,也是如此。
福祸相依,信徒们以为罗祖是在修炼,是神仙本色。
不曾想过,罗祖是头上长了绿毛。
罗清低下了头,想了想,又抬起了头,道:“我不近女色。”
“色字头上一把刀,这样,也好。”
朱祐杬淡笑道。
不知有多少高僧大德,黄冠道长倒在色字之上,被情字所伤也好,不喜女色也罢,对传法有益。
“京师三大营,包括神机营,全员离京,京城防御空前虚弱。”
朱祐杬转回正题,询问道:“你入京来,带了多少人手?”
“王爷想要多少人,就有多少人。”
罗清打了个机封,朱祐杬接过话,道:“真金白银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,就别玩虚的了,如果孤真要个三万、五万人,你有吗?”
“一千人。”
罗清答道。
“我信中说过,我们不成功便成仁,你若不尽心,一旦失败,国朝之大,恐无你的容身之地。”
朱祐杬把“我们”这两个字说得好重,望着罗清,不虞道。
罗教,到底在国朝内,传法数十年,家底,绝对不止是这些。
这点人,糊弄鬼呢?
“两千人。”
罗清脸色微变,增加了一千人手。
罗教家底,可比不得道门、佛门,动辄几千道士,几千武僧。
薄。
自然人手就少。
“谋逆,是诛九族的大罪,任何侥幸,不仅会取你的项上人头,也会取你儿子、孙子的项上人头,想想西山弥散不去的血气,莫要言之不预。”
朱祐杬专注地望着他,提醒道。
别的皇帝,说诛九族,可能说了也就说了,不会真的如此。
但他的皇帝侄儿,可是说到做到,诛九族,不光能将人砍了,只要是九族中的活物,都能给砍了。
“三千人。”
罗清咬牙道。
这是罗教能拿出的一切。
再多,就没办法确保信徒的“纯洁”了。
事不密则失其身啊。
“勉强够了。”
朱祐杬垂下眼帘,沉默了一会儿,又抬起头道。
三千罗教狂热信徒,和一千王府豢养的死士,在此时的京城中,能做很多事了。
“我要两日时间。”
罗清慢慢站起了,认真道。
虽然入京前,有意将信徒往京城靠拢,但还离得远呢。
“不忙,孤这,也在等我那皇帝侄儿削减封王的圣令,想来,也快了,老七、老九的寿宴,就在眼前了。”
朱祐杬点点头,道。
时隔一百年。
我大明朝,又要削藩了。
说来也是巧,都是侄儿戕害叔父。
血肉残杀!
而且。
礼部将老七、老九的寿宴,定在了十王府。
十王府在王府井大街,非在宫城之中,皇帝侄儿既然要拜寿,就要亲自到来。
出宫!
也是个机会。
罗清端起酒碗,沉吟良久,最终还是将其放下。
李方把人送出去,又踅了回来。
“王爷,八位亲王那里,要不要提前告知?”
李方双手捧起了罗清那碗酒,慢慢饮完,放下酒碗,犹豫道。
随同八位亲王入京的王府侍卫,足有四五百人,个顶个的是军中高手,倘若能获得其他王爷的支持,是股不小的力量。
“我的兄弟,大都胆小,除老六以外,就别告诉了。”
朱祐杬思索道。
“是。”
……
皇宫。
有史以来。
还没有驻过这么少的兵。
京师三大营全部赶往东南。
偌大的京城,只留下锦衣卫、旗手卫、金吾前卫、金吾后卫、羽林左卫、羽林右卫、府军卫、府军左卫、府军右卫、府军前卫、府军后卫,十二卫皇帝亲军。
看着很多,但除锦衣卫以外,一卫亲军不过千余人。
而且。
旗手卫,主要职能是皇城守门,执掌御驾所用的金鼓、旗帜,属皇帝仪仗之卫。
其次的职责是侍卫亲军所共同的,与其余诸卫共同护驾左右,宿卫宫禁,负责皇室的安全。
紫禁城分四面。
紫禁城南面:从午门到承天门左右两边,及左右长安门,至皇城东西面,属于旗手卫、府军卫、金吾前卫、羽林前卫,共同护卫。
紫禁城东面:东华门左右两边到东安门左右两边,属于金吾左卫、羽林左卫、府军左卫,共同护驾。
紫禁城西面:西华门左右两边到西安门左右两边,属于金吾右卫、羽林右卫、府军右卫,共同护驾。
紫禁城北面:玄武门左右两边到北安门左右两边,属于金吾后卫、府军后卫,共同护驾。
真正留守皇宫的,实际上,仅有缇骑的锦衣卫。
而西厂。
也在众目睽睽之下,被派去徽州,清洗徽商了。
零星火把下。
整个皇宫黯淡无光。
似是随便什么人,都能冲入宫内,刺王杀驾。
可在所有城墙内、皇城城墙下,筒子河之间和筒子河外,人影僮僮。
盔甲行头、刀枪、连弩、火铳,都闪闪发亮,把个皇宫四周都站满了。
乾清宫。
暖阁温暖如春。
锦衣卫都指挥使时刻伴圣驾左右,时刻护佑圣上。
而来自四方的线报、秘报,却无误传到这大殿内。
“陛下,绍兴知府刘炜、所千户徐良乡遇刺之事,据锦衣卫探明,是潮商上岸,派出的死士,借着襄军由头,故意接近,突然发难。”
牟斌肃穆道。
潮商、倭寇的联合入侵,直接让国朝东南沿海城池失陷。
这之中,不是没有忠心为国的官员和将领,但纷纷遇到意外。
原因不是别的,国朝内部,有内贼啊。
“三千倭寇,连破我朝数城,朝我祖宗陵寝而去,倭寇、潮商背后的人,野心不小啊。”
朱厚照目光望向窗外,平静道。
国朝中。
能有这些手段的,掰着手指头数,也能数的过来。
引狼入室,连祖宗脸色都不顾了。
这是照着太宗皇帝来的吗?
可太宗皇帝,借的是朵颜三卫的兵,而当今亲王,借的是倭寇的兵啊。
想到这。
朱厚照哑然失笑。
没有后世那段彻骨铭心的仇恨,在而今人的眼中,借兵朵颜三卫,和借兵倭寇,没什么区别。
都是借来的虎狼罢了。
“孝陵卫,到哪了?”
朱厚照继续道。
所谓的京师三大营离京,只是给人看的。
毕竟。
太远了。
哪怕有京杭大运河,这段路,也太长了。
所以。
真正去灭掉上岸倭寇和潮商的,从始至终,都是南京的孝陵卫。
孝陵五百精兵,是主力,其余孝陵的军士,是封锁海岸线,关门打狗的。
京师三大营,接到的真正旨意,是接管浙江、福建和两广,四省所有衙署,然后进行清洗的。
“线报没有呈报,但想来,距离杭州城不远了。”
牟斌恭声道。
应天府,到杭州城,仅五百里。
依靠着孝陵卫的优良体质,行进会非常迅疾。
线报,已不能及时送来两千里外的紫禁城了。
可以预见,此事过后,倭寇、潮商会遭到重创,一蹶不振。
再之后,锦衣卫就会到达,对倭寇、潮商在海上的据点进行清扫。
倭祸。
会自此而终。
“嗯。”
朱厚照颔首,转头望着牟斌,冷漠道:“在京的鱼儿,上钩了吗?”
“回陛下,上钩了!”
牟斌身体一阵,眼却低了下去,道:“这些日子,京城中涌入了大量的来自于国朝各地的人,分散在馆驿附近的客栈,和靠近城墙的客栈中。”
人。
都是有乡音的。
那上千名来自湖广安陆乡音的人,即便故意装作不认识,也是瞒不过有心筛查的锦衣卫。
同样。
来自五湖四海的千名虔诚信徒,到了京城,不去真武大帝庙,不去护国寺、报国寺,拜神礼佛。
而是抱团聚在一起,未免也太奇怪了。
“十二卫中,可有将领跳反?”
朱厚照语气十分沉重,道。
十二卫,掌管着皇宫大门,如果勾结背叛,很容易被人里应外合。
“有,金吾后卫统领钟离,出现异动。”
牟斌正声道。
在这关头,任何异动,都代表着危险。
在其余十一卫照常护卫皇城时,金吾后卫,刻意接过玄武门的掌控。
这不得不让怀疑。
“玄武门?”
朱厚照一怔,呵呵笑道:“这是准备给朕演一出玄武门之变了。”
自比完国朝太宗皇帝,又去自比唐朝太宗皇帝,人心啊,总是高了还想高。
牟斌沉默。
殿外人影闪烁,又有一道密报呈上。
“陛下,京畿之地出现异状,又有数千人正往京师方向靠近,会在明后日抵达。”
牟斌脸色难看道。
这些反贼。
犹有余力啊。
“来人,通知所有五品以上的在京官员,所有封王,天亮之前,在奉天殿朝见!”
“牟斌,你立马动手,玄武门的驻防,立刻改变,抓捕金吾后卫指挥使钟离!”
“传旨一十二卫,所有军队调动,十人以上,必须上奏!”
朱厚照瞬间连降三旨,顿了顿道:“还有,不要惊动百姓!”
“臣遵旨!”
牟斌躬身领旨。
在心底,暗暗为诸王惋惜。
虽然削减封王,对诸王不利,但削减后,诸王还是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。
逍遥快活,岂不美哉。
非要再学当年太宗皇帝起兵造反,也不看看时势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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