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：守城（1 / 1）

被李纲询问的老将军名叫何灌，乃是京城禁军三衙之一的侍卫亲军步军司的都指挥使，也就是三衙三帅之一的步帅，和之前的殿帅高俅一个级别。

不过此时高俅并不在东京，前两天已经和太上皇跑南边去了。

说起来，何灌乃是败军之将。

去年十二月十九，宋徽宗听说金军南下，派遣宦官梁方平，带领禁军骑兵精锐渡过黄河，守黄河北岸的黎阳，命何灌率领两万步军守南岸的白马。

何灌当时便反对这个任务，他认为金军野战势不可挡，建议将这些禁军精锐（梁方平带领的七千骑兵确实是禁军精锐）留在京城守城，但不被采纳，他又推辞说军队不堪战，招来了申斥，被强迫率军出发。

他带走的禁军步军名义上有两万，实际上根本不足额，只有一万出头，他只好沿途又招募了些平民充数。

对于京城禁军的不堪战，何灌是再清楚不过了。

早在神宗年代，和宋军和西夏大战，西夏人听说对面的宋军是禁军，士气都能大振，宋将甚至让陕西当地民兵伪装禁军旗号来引诱麻痹西夏人……

经过徽宗这些年折腾，禁军原本的三分战力也不知道还能剩下一分不？

果然，当梁方平带领的骑兵闻风逃过黄河的时候，守在渡口的何灌手下步军也是哄堂大散，何灌最终只带着千把亲兵跑回了开封城下。

在这次溃逃中还有一个名人，那就是后来的中兴四将之一的韩世忠。

韩世忠到底不一样，他被迫跟着梁方平逃过黄河后，竟然停下了脚步，指挥手下士兵放火焚烧了浮桥，将后金军的到来延后了几日。

历史上，何灌逃回来后，被气愤的宋钦宗关在了城外，最终战死在城墙下面。

不过这次何灌运气不错，穿越后的赵桓知道这老将毕竟是和西夏鏖战多年的宿将，野战不行，用来守城总是能用的，所以就让李纲将此人放回了城内，降了官职，帮忙守城，将功折罪。

至于韩世忠，就在赵桓穿越而来的前一天，他也逃回了京城，受到了前身的召见，并因烧桥有功，升了武节大夫（正七品武官）。

何灌躬身回道：“禀相公，前排那些是架桥车，这种长车推到护城河边，将前边竖起的部分推倒放平，就能在在护城河上架起一座座临时的桥梁。”

“后排的是登城云梯，这种车子只要推到城下，将上面折叠的长梯推倒在墙头，就能用前边勾爪勾住城垛，让守城士兵难以推开，后面的士兵借助阶梯，能直接奔上城头。”

李纲忧心道：“这该如何应付？”

何灌道：“相爷不用担心，这些攻城车辆巨大沉重，推到城下也颇为不易，可让马面上和城墙后面的石砲（投石机）轰击，城上的床弩攒射，这些攻城器械在抵达城下前就能摧毁一半。”

“即便云梯到了城下也不用担心，咱们城墙上装有夜叉檑，狼牙拍，藉车，守城士兵手里有连挺，就算有二三十架云梯越过护城河，推到城下也不碍事。”

说完，老将带着李纲去验看了安装在城头的各种守城器械。

此时的城墙上搭着战棚。

所谓战棚，就是用木架，在城墙上方，支起一层厚毡布顶棚，用来防城外箭矢抛射。

战棚下的墙道中停放着许多在李纲看来十分古怪的守城器械。

何灌指着一个下面装着轮子，上面安着一个大车箱的大车，对李纲说道：“相公请看，这就是藉车，藉车上面的车厢有一半伸出底座之外，伸出部分的车厢底部有孔。”

“守城之时，可将藉车悬空部分推出城墙之外，让车厢里的士兵用从箱底的方孔向下投石击杀敌军。”

“这是夜叉檑。”何灌指着一个两米多高的巨大悬臂结构的木架说道。

这木架悬臂前伸的悬臂下面吊着一个一丈长短，水桶粗细，内外双层，上面包着铁皮，装着无数铁钉的大圆柱。

何灌介绍道：“这夜叉檑上的滚钉檑木只要对准云梯，松开绳索，就能顺着云梯滚落下去，将云梯上的敌人扫落城下，之后让士兵拉动绞索，就能将檑木拉回来重新使用。檑车可以移动，那里有云梯，就移到那里。”

“这狼牙拍也是一样，专克云梯。”

何灌又指着一些士兵手中的棍棒说道：“这就是连挺。”

这东西由一长一短两节棍棒组成，长的一节七尺有余，短的一节两尺有余，两节棍棒用一尺多长的铁链相连，短的棍棒上裹着铁皮，铁皮上镶着铁刺。这东西有点像连枷。

“士兵持连挺守城，不用探身出城墙也能击打到外面爬城的敌军，而且连挺还能杀伤敌人的精兵甲士。”

两人一边说着，走到城墙一处马面（城墙上突出的部分，因为从城外看，形似马脸，所以得名）上，马面墙的中间摆放着一台投石机。

这种投石机需要五十人同时拉动，能将二十五斤重的石头投出一百多米。

因为需要五十人操作，对场地要求比较高，城墙上只有马面处才能放下。

更先进的配重式投石机要等到百年后蒙古西征，才从中亚带回来，也就蒙古人用来攻打襄阳的著名“回回砲”。

在投石机两边，马面墙朝着主墙的垛口边，放着几个大半人高的铜柜子。

何灌指着铜柜子道：“这是猛火油柜，可喷射火油，焚烧附在墙上的云梯。”

李钢练练点头，“这么看来，咱们是高枕无忧了？”

何灌道：“若敌人只用云梯蚁附攻城，自然是不惧，只怕敌人一攻不下，起砲来砸，那就不好守了。”

“这墙上的各种器械最怕砲砸，一旦砸坏，守城就全靠肉搏了。”

李纲回头看着身边巨大的投石机，“你是说敌人会打造许多这种砲车来砸咱们”

“对。”

“那他们为何这次不用？”

“起砲攻城并不是将投石机推倒城下就行的，因为，哪怕最大的石砲，也只能射八十步远（120米），远不如咱们的三弓床弩射程，甚至神臂弓也能射到，若敌人直接将石砲推到城下，射不了一砲就被咱们将拉砲的民夫给射杀完了。”

“要起砲攻城，先要在城外堆土为山，将砲装在山上，居高临下，砲才打的远，另外还要在山前垒土为墙，保护砲手，非急切间可行。”

“如果敌人照你说的起了砲，该如何应对？”

“若敌人垒土为墙，弓弩就不能对付砲车了，非得以砲对砲，必要时，也得在墙内垒土为山……”

“若是在不行，就得派人垂城而出，夜袭烧毁对手砲车……”

听了何灌的话，李纲沉默不语。

何灌忙开解道：“相公也不必忧虑，金人起于穷山恶水，善骑射，长野战，必定不懂攻城，这砲攻法，他们不一定知道。”

李纲摇头道：“量敌从宽，你先安排人在城墙内垒土台，我去安排人打造砲车……，我再去趟皇宫，跟官家要上几千善射的御前班直来……”

说着李纲就匆匆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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