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（1 / 1）

时间过去很久。

久到王老太已经被老牛头拖回家。

久到之前跑没影的招娣都大着胆子，重新折返找了过来。

“娘，我饿了，咱们回家吧。”

牛招娣满脸天真，仿佛已经完全忘记方才发生的一切。

陈三妹神情疲惫，心里无比复杂。

她还在思考刚刚究竟是什么？

是什么气味引来了蛇虫？还是只是一个意外？

又或者说……她的孩子真的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？

低头一看。

怀里的小娃娃逢此劫难后，却睡得十分香甜，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。

她有些迟疑的问：“招娣，你喜欢妹妹吗？刚刚那些东西你怕不怕？”

牛招娣想了一小会儿，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，“当然喜欢，她可是我妹妹！刚刚是有点儿怕，但是妹妹真的好厉害，那些家伙好像都怕她，不敢伤害我们。”

陈三妹破涕而笑。

是呀，这么简单的问题，她怎么想不明白呢？

倒不如一个五岁小孩通透。

刚刚那些蛇虫固然可怕，但却没有伤害她们，还对她们十分恭敬。

这娃固然有些邪乎，但也是自己八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。

这孩子刚来到这世上就遭遇了这么大的磨难，为娘的怎么能害怕她呢？

不该、真是不该……

这么想着，陈三妹温柔的亲了一口陈朵朵，又亲了一口牛招娣。

“招娣说的对！你和妹妹都是娘的心肝宝贝，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。”

睡梦中的陈朵朵做了一个美梦，小嘴吧唧吧唧两下，眼皮微微抖动，又睡了过去。

看着自家小老二这可爱的小样子，陈三妹脸上的笑越发灿烂。

她把两个女儿搂在怀里，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神态。

很显然，她还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……

牛家，围墙外头。

陈三妹两手抱着陈朵朵，牛招娣紧紧抓着她的衣角。

娘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。

陈三妹在思索怎么才能让二老消气，又怎么才能劝说二老把孩子留下。

想了一会儿，陈三妹实在想不出办法，只好提前挤出一个假笑，硬着头皮走进去。

“爹……”

可陈三妹连爹娘都还没喊出口，便被王老太一声怒吼镇在了中门外头。

“打住——别进来！你手里抱着个什么玩意儿你不清楚吗？”

现在的王老太生龙活虎，俨然没有之前小树林里的死出样，就好似她从未晕厥过一般。

牛二田看了一眼陈三妹母女三人，嬉皮笑脸道：“娘，那怎么说也是大嫂和大哥的遗腹子，您别介呀。”

牛家拢共三个孩子，一个牛大田一个牛二田，都是男娃。

还有一个牛小妹，因为是女娃，早早就被嫁给了隔壁村的王麻子。

牛大田是个老实巴交的好大儿，对老两位那是孝顺得很。

三个月前，王老太抱怨陈三妹怀孕，家里鸡蛋费得慌。

牛大田正好听妹夫王麻子说下矿能挣大钱，为了多挣点儿钱补贴家用，他便偷摸跟着王麻子去下矿。

结果矿洞塌了，他被埋在里头，三日后挖出来已经没了生息。

因着牛大田不是正式工，是王麻子个人带进去的，所以最后牛家也没拿到赔偿。

得知这消息，王老太悲痛欲绝，把事情全怪在陈三妹头上，说她是个扫把星，要不是因为她怀孕，她儿子也不会去下矿也不会死。

自己男人死了，陈三妹比谁都难过，因为这事还动了胎气，差点儿滑胎。

好在这牛二田是个有良心的，及时把陈三妹送到卫生所保胎。

又宽慰王老太：“娘，大哥走了是个意外，嫂子肚子里可是大哥的孩子，万一是您盼着的大孙子，您把嫂子身子气坏了，那大孙子怎么办？”

这话把王老太拿捏的妥妥的。

王老太觉得有道理，便没再多为难陈三妹。

殊不知这还没到月份，陈三妹就生了，还是个女娃，再加上之前发生了那么诡异的事情。

王老太几乎笃定陈三妹就是个扫把星，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家门。

瞧见自家老二还替陈三妹说话，她气不打一处来。

“你给老娘闭嘴！我还没说你呢，那接生婆也没接生，你给什么钱？你当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吗？老娘等会儿再和你算账！”

说着，王老太走到中门边上。

原本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，但看到陈三妹怀里的陈朵朵时，她心里还是不由的害怕起来。

连带着语气都软了几分：“我、我告诉你，我绝不会让这妖、女娃进我老牛家的门，要么你把她处理了，要卖还是怎地都行，你和招娣还能继续待下去。

但、但若是你执意要留下她，那、那就休怪我无情，反正就算老大还活着，你们这年纪也可以分家了！”

陈三妹听明白了，王老太是在威胁她呢。

如果她不同意，说的好听是分家，实则是单方面赶她走。

王老太之所以会这么说，一是不喜欢女娃，二是因为刚刚的事心里后怕。

她其实也有些犹豫，更希望陈三妹把孩子处理了留下来。

因为陈三妹是个干活儿的好手，之前没怀孕的时候一天能拿八九个工分，比牛二田正经干活儿时拿的都多。

而牛招娣，虽说只是个五岁的小娃娃，但现在已经养到可以当劳动力使唤的年纪。

这半年来，牛家长辈们下地拿工分时，家里的猪草都牛招娣去山上割来的。

一个不满六岁的小娃娃，每天上山割猪草。

有时候割的多了，还知道去找大队长换一两个工分回来，不知道有多懂事。

牛大田还活着的时候，夫妻俩便很心疼这孩子，告诉她不用这么逞强。

但牛招娣却说，她现在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了，可以帮着家里干活。

而如今，牛大田一走，王老太就整日磋磨这女娃，天还不亮就把她从床上拖起来，不让吃早饭就赶出去割猪草。

倘若割的猪草换不够三个工分，中饭也不让吃饱。

短短三个月，牛招娣饿得只剩皮包骨。

若不是牛二田时常偷摸着给这孩子塞馒头，恐怕早就饿出毛病来了。

想到这些，陈三妹头一次硬气了一回。

“娘！我是不会把小老二扔掉的，您要是执意赶我们走，那我们走就是！”

在陈三妹看来，她还有娘家，回去顶多就是面子上不好看些，但她爹娘不会不收留她们。

王老太一听，不由得愣了一下，她没想到一向软趴趴的大儿媳今个儿会这么硬气。

老牛头在一旁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，一言不发。

听了这话原本还想说些什么，可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蛇虫，他又放弃了，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。

悠悠道：“让她们收拾东西走。”

老牛头都发话了，王老太也没得什么好说的。

交代了几句陈三妹，让她别想着把之前的东西带走，便关上了中门。

陈三妹心里苦涩，回到自个儿屋里开始收拾衣物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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