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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绾孤身上山打猎。下山时,人间已过十年。童养夫成了太子。将她的家夷为平地、满门抄斩。据说,太子被谢府圈养期间,吃不饱穿不暖日日遭商女欺凌夜夜睡柴房……谢绾纵马上京,用枪尖抵住那位太子爷的脖颈。——李承赫,我要先休了你,再杀了你。... ...
谢绾拒绝了她,声音里尽是疲惫。
“放我自由吧,好吗?”
环佩所有的话,皆哽在喉中,再也说不出来。
是啊。
李承赫为刀,她为刃,给了小姐这数月的凌迟与伤害,小姐怎会……怎会原谅!
手中的动作更大,将那本就光可鉴人的地面,擦得起了薄芒。
环佩嗡声说。
“小姐,你放心,奴婢会在这里经营好太子府的,您什么时候想回来,太子府都给您……只是小姐,最后几日了,能不能不要再待在这里伺候他了。”
“回揽月轩好吗?奴婢去求李承赫,奴婢以命相求,他一定会放您去揽月轩的……”
谢绾摇头,掩去真实的内心,“十日后我便走了。”
她三日后就走,但不愿跟环佩坦白,怕她怕影响自己的计划。
“你若是按捺不住,恳求于他,他必会生疑,他那个性子……说不定会将我锁在囚牢之中,让我永世不得离开。”
“环佩,你如今只是半个管家而已,你在太子府中并非安枕无忧,你护不住我的。”
“走吧。”
谢绾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她,“别再来找我了。”
环佩的泪瞬间滚了出来,迟迟不愿意接那暖炉,“小姐……”
“走啊!”
谢绾猛地夺过她手中的棉帕,强硬地将暖炉塞过去,而后将她推至门边,声音冷漠而果断。
“别再见了。”
门外的身影驻足了许久,终于,还是掩着帕子离开。
门内。
谢绾将地面和门框都擦拭干净后,看着被冻得通红的双手,眼底滑过自嘲的笑。
这是李承赫走之前交代她的,若敢有半分污渍未清,他便要她今夜不许睡。
扔掉帕子,谢绾转身去柜子里翻出药箱,用药膏将身体上下的伤口都涂抹了一遍后,一边感受那入骨的凉意,一边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落雪。
一切,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?
一缕发丝,从耳畔垂落。
她手指抚了一下,却蹭了一手的墨色。
而那缕发丝,也露出里面银白的光泽。
谢绾转身回到镜前。
拿了湿帕子,一点一点擦拭着被她上了墨色的长发。
很快,等帕子洗了三遍之后,露出了她白了三分之一的额发。
镜中的她,因为这白发,平白老了十岁。
每次,和李承赫发生关系之后,她的头发都会白上几分。
李承赫从来不是她的温柔,他是她的索命刀。
她不理解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,就像她不理解自己为何上山三日,下山后人间已十年这件事一般。
大概,这就是偷渡时间的代价吧。
谢绾用毛笔调了色,再度将自己的长发染黑,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叹了口气。
李承赫……快回府了。
……
三日。
一晃而过。
谢绾清晨从脚踏上醒来时,双眼都带着亮光的。
她摸了摸怀中的银票,想着三日前与环佩相认,也不无好处。
起码,环佩把她的家什又兑成了普通的银票。
这些银钱,足够她当作发家之本了。
伺候着李承赫穿衣、梳发、用膳之后,原本要离开的李承赫,忽然转眸扫了她一眼。
“今日,你随孤一起。”
跪在地上为他清理鞋上灰尘的谢绾,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。
她也要出去?
李承赫冷笑,“给你半炷香的时间收拾。”
半炷香后。
谢绾坐在了出城的马车上。
驾马的是御前统领越千,李承赫嫡系中的嫡系。
越千在外禀告。
“殿下,三皇子率领的军队已在城外十里的驿马镇驻扎了,半个时辰后,三皇子会携带三千精兵一起进城,直奔凌府,将凌府余众全员射杀。”
“去城外等候。”
李承赫淡声吩咐。
狭长的凤眸里,尽是冷芒。
三年未见,这位曾经稚嫩鲁莽的三皇子,想必已磨亮了长枪,难掩锋芒了吧。
……
城门外。
茶寮中。
谢绾第三次将李承赫面前的茶盏满上时,斥候报信的声音已随着马蹄声一起闯过来。
“报——”
“三皇子携三千精兵,列队集结,已至城外五百米——”
须臾。
滚滚浓烟渐起,奔腾的马蹄声,踩在地面上,让远在百米之外的茶寮的桌子,都隐隐震动共鸣。
李承赫眸光微凝。
马蹄声越来越近,挟裹着呜咽的风声和未消融的雪意,在所有人的瞩目中,并排的高头战马,已奔至人前。
一位,是身披铠甲的威武将军,身形高大,气势夺人。
一位,是轻纱覆面的黄衣女子,身形娇弱,却挺直了脊背坐在马上,似那坚韧不倒的风竹一般。
谢绾看着那黄衣女子,总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。
不等她深想,李承赫已起身,停在那战马前数米处,笑着看向纵马的李渊,声音温朗。
“三弟一去三年,漠北苦寒,此番辛苦了。”
“待完成父皇的君令后,请三弟随孤一起进宫,接封受赏。”
李渊坐在马上,冷笑一声,举着手中反光的长刀,居高临下地问,“太子,你看弟弟手中这刀,是否锋利?”
李承赫扫了一眼,点头,“听闻三弟持着这柄刀,如漠北如入无人之地,斩敌首而归,威名赫赫。”
“哈哈哈,太子谬赞了……”李渊仰天笑了几声,手腕一翻,刀横在马背上,冷冽的寒意,直逼李承赫。
“那太子觉得,你比之敌国将首,谁强谁弱?”
杀机,一闪而过。
李承赫的衣衫被风吹起,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。
疏淡的眸光随着那凤眸的挑动,泄出些难得的兴味来。
“三弟这刀,似乎是精钢制作?”
李渊挑眉,“是又如何?难不成你还要插手武器制作之事?”
李承赫轻轻摇头,“百年以前,将士的佩刀皆是黑铁,黑铁坚韧,但不够锋利。”
“后来匠人调整了炉火的温度,研制出精钢,做成钢刀后,锋利无比堪称神器,纵横沙场几十年,从那之后,军中的武器便都用精钢而做。”
“三弟是否知道,精钢做成的武器,虽比黑铁强百倍十倍,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。”
李承赫抬眸看他,眸光深谙,带着丝怜悯。
“过刚……易折。”
反应过来的李渊,面色骤然铁青,“李承赫,别以为你太子——”
“将军……”
斐香衾轻声开口,一句话,便让李渊收敛了情绪。
“精钢终究还是替代了黑铁,将军又何必担忧呢?”
“时代总要更迭的,武器,也总要更换的。”
“君令要紧,您还是尽快进城吧。”
李渊顿时转怒为喜,勒紧马缰,笑道,“军师说的对,本将十万敌贼都杀过来了,何苦在天子脚下,跟你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富贵太子纠缠?”
“太子!本将带将士们先行一步,去你母家看看!”
“太子大义灭亲,实乃我辈之楷模,不知天下那些推崇你的文人,得知你有此高风亮节,会不会继续为你肝脑涂地!”
……
李渊甩下话音后,纵马入京。
黄衫女子也紧随其后,只是眸光在路过谢绾时,停了一瞬。
“驾——”
只一眼,便收回,追上了李渊的步子。
三千骑兵紧随其后,马蹄踏过后,留下滚滚浓烟。
被李承赫交代了不许惹事的越千,捂着鼻子从茶寮后走出,看着那入京的骑兵,恼怒不已。
“殿下,属下又不是没跟三皇子打过,就他那三脚功夫,不过是靠着数量上的优势打了几个胜仗罢了,真以为自己是战神了不成?”
“你看他那白眼,恨不得能翻到天上去。”
“有本事当场下马,跟我再来一场!看我能不能把他那得意的嘴脸踩地上,好好让他认清现实!”
李承赫声音疏淡。
“不必跟他起争执。”
“到底是得胜归来的将军,少年意气难压,京中目光全落在他身上,何必出去惹人眼目。”
“走吧,我们也跟上。”
……
直到马车停在凌府门前,听着那不绝于耳的哀嚎声,看着那冲天而起的大火,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时,谢绾才坐直了身体,攀着马车的边缘,将眼神,落在那黄衫女子身上。
斐香衾似有所察,缓缓转眸。
两人眼神相撞,谢绾心底狠狠一颤。
果然是她!
斐香衾!
她怎么会在三皇子身边?为何成了三皇子的谋士?那个温柔羞涩在马场上笑着说自己不会骑马,请了救兵的斐姑娘,怎么转眼之间,竟坐在高头大马上,与李渊并驾齐驱?
斐府出事了吗?
斐玉珩呢?
谢绾心头有一万个疑问,却知此时不能擅动。
直到李承赫下了马车,准备与李渊一同迈进凌府时,她才捂着小腹,向李承赫告饶。
“殿下,小腹绞痛,实在无法下去。”
李承赫眸中便是冷意。
“谢绾,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谢绾艰难地看着他,强逼出满额的冷汗。
“殿下,那夜,在桌子上,实在是太痛了,到现在都没有好。”
李承赫深深地看她一眼。
“好好待着。”
允她留在了马中。
……
李承赫走后,谢绾用帕子擦掉额上的冷汗。
疼,是真的。
只是她从来不叫罢了。
下了马车,仰头看着坐在战马之上的斐香衾,眼底一片复杂。
“我们谈谈吧。”
她既然掩面,想必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。
斐香衾坐在马上,手持长鞭,看着谢绾那枯槁的面容、还有那凹下去的双眸,冷漠地开口。
“你我之间,无话可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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